喬息特意早起了半個小時，蹲在自家樓道門後，推開一個小縫，偷偷摸摸的往外看。

冬天，天亮得早，早自習是七點半開始，算上走路的時間，七點出門就來得及，但今天六點半過一點喬息就背上書包下樓了。喬母雖覺異常，卻也沒問，只套上外套，悄悄跟在喬息身後，見那小笨蛋在樓道口蹲了半天，喬母轉身上樓，回了家。

這孩子只怕是嫌外面冷，在樓道裏等白渠一起上學呢吧。

差不多等了有二十分鐘吧，隔了一條馬路的對面的居民樓走出來一個人。

那人穿著件短款黑色棉服，剛走出樓道，冷氣襲來，他抿了抿唇，快步向前走著。喬息本來犯困的有些眼神渙散，白渠都快消失在拐角處了，他才看見。他連忙站起身來，蹲的太久了，腿已經麻了，他控制不住的一個踉蹌，白渠走的很快，喬息怕自己追不上他，扶著墻壁匆忙站起。門口的防滑毯不知被誰踢到了一旁，喬息狠狠地摔了一跤，手在倒地的瞬間撐在身下，卸掉了一部分力，但膝蓋還是疼的厲害。再一擡頭，白渠早就沒了影子。

上學的路那麽多條，這附近小巷子那麽多，要怎麽追得上啊？

喬息癟癟嘴，拍落了身上沾著的瑩白的雪，還是沖著白渠離開的方向跑著追了過去。

有輕盈的小雪花，不急不緩的自淡藍色的天空飄落。風冷厲而和緩的悄悄擁抱雪花，滑到了陰影處，私下親昵。

一路奔跑到學校門口，也沒看見白渠的身影，喬息轉身背靠在學校石質大門上。失落的撐著膝蓋喘息，他看著膝蓋上被劃破的一個小口子，想：該怎麽和媽媽解釋呀？

肩旁被人不輕不重的一拍，“喬息？你怎麽來的這麽早？”卓巖湊近看了看他因極速奔跑而變得緋紅的臉，“走吧，正好你給我講講那道作業題，電話裏根本說不明白……”

雪勢越下越大，課間操被改為自習。喬息早上出門出的急，沒來得及吃早飯，同桌硬塞給他一盒牛奶，本想在課間操的間隙去廁所的，沒想到改成了不間斷的自習，憋尿憋得辛苦，實在忍不住，快步走到講臺上跟老師請了假去廁所。

班主任正在批改試卷，聽見動靜擡眼看向喬息。眉被畫成柳葉形狀，卻因刻意畫的棱角，而顯得過於淩厲。喬息被他一看，心裏有些害怕，決定請假上廁所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。他忐忑的笑聲說道：“老師，我想去廁所。”

“去吧。順道去我辦公室把卷子拿過來，在……”班主任語氣很親和，但語調卻因為要保持威嚴而有些冷硬。

喬息暗暗松口氣，接過了辦公室的鑰匙。

班級在四樓，班主任辦公室卻在二樓。喬息解決完生理問題，扶著樓梯一步一跳的走下樓。教學樓是長方形的，內稱“日”字形，中間一橫是為方便而築的樓梯，橫上下兩個空餘處是露天的。

冬日的雪自天空洋洋灑灑而下，保潔大叔正坐在旁邊喝著熱茶，掉漆的黑色保溫杯杯口升騰起白煙，茶葉在熱水中浸泡處馥郁的香氣。喬息深深呼吸一口香氣，打開了班主任辦公室的門。老師大多都有課，辦公室安安靜靜的。喬息輕輕轉身關上了門，窗簾被拉上了半個，一半清明一半昏暗。喬息有點茫然的看著幾乎什麽區別的辦公桌，老師大多忙於工作，桌子上很少有私人物品。

最裏面的辦公桌坐了個男老師，正低著頭批改著什麽東西，頭低著，看不清臉，只身體輪廓頗為清瘦。喬息走了過去，微微伏低了身子，問道：“老師，請問哪個是宋喬老師的桌子啊？”

那位“男老師”擡起了頭，一雙烏黑的眸子看向喬息，低沈如冬夜，萬物沈寂，毫無亮色的模樣。

“白渠？”喬息吃驚的往後退了一步，眼睛大大睜著，“你怎麽在這啊？哦……你幫老師批卷子嗎？”驚嚇過後是拼命翻湧的驚喜，向是被風撩起的大浪，撲騰著壓抑不住的受了撩撥。

“嗯。”白渠應著，又瞧了他一下，便又低頭批改卷子。“宋老師辦公桌是靠窗第一個。”

“啊，好。”喬息轉過身，數著桌子走到班主任辦公桌前，查好卷子正往外走去，走到門口，又掉轉頭來，從羽絨服內兜裏，掏出一小手掌糖。

他伸到白渠面前，不刻意的歪了歪頭，笑著說：“萬聖節快樂啊！”

白渠不明顯的抖了一下，喬息把他放在桌上不礙事的地方，走了出去。

門被輕輕關上，一小股冷氣悄悄鉆進來，還沒有接觸到白渠的一個衣角，就被暖氣裹挾著帶到角落裏，同化了。

“不是叫你別出現我面前嗎！小壞蛋。”一聲嘆息響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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